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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从北京费尽周折回到纽约。虽然朋友、弟弟妹妹都替我担心,说不要才经历了中国的新冠疫情,又回去遭遇美国的流行。但先生在纽约,不可能让他一人呆在那。2月下旬的北京,要出国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的回美航班取消了,重新订航班,由于中转国的航空禁令,又被取消;最后购买阿联酋航空公司的机票,经阿布扎比换乘,才顺利回到了纽约。
下了飞机,站在肯尼迪机场,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人戴口罩,想起朋友的提醒:“千万不要戴口罩,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是病人”,我把口罩悄悄收起来,心里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是离开疫区了吗?
下机前接到一纸美国CDC的健康警示,上面说14天内我如果出现发热、咳嗽或呼吸困难,要去看医生,并告知我从中国来,并出示该健康警示,这大概是我在美国感受到的唯一与防控新冠疫情有关的提示。当时的纽约还没有一例新冠肺炎病例报告,这个国际大都会,依然如往常一样繁忙。
虽然在中国我就已经知道,新冠疫情已经全球扩散,2月下旬,韩国、伊朗、意大利的确诊病例开始上升,美国华盛顿州、加州也都出现病例,但是还是很难想象全球大流行会是怎样的规模,怎样的惨烈。记得2月下旬,和一位朋友讨论全球大流行全世界会有多少确诊病例时,我当时颇为“权威”地告诉他,我估计大概全球病例会达到50万。当时海外各国共有确诊病例才2000例左右,他听了含笑不语,没有反驳,但明显的是不以为然。前两天,通电话,那位朋友说,你当时说50万,我心里颇为质疑,结果单美国都超过50万了。
纽约新冠肺炎确诊数飙升
还是说说纽约吧。从3月1日到今天(4月12日),不到1个半月的时间,纽约的病例数已经增到18万多,死亡超过8000例。
3月2日,美国纽约确诊了第一例新冠病例,这是一位去过伊朗的,39岁从事护理工作的女性。
接下来,3月4日,纽约州内第2例新冠肺炎患者,为一名犹太籍律师,接着,他的家人与邻居均受到感染,此时,纽约州报告的确诊病例增至6例。
纽约州疫情首起聚集性爆发来自 韦斯特切斯特郡(Westchester county)。由于第二例感染者参与该地的宗教活动,继后在该地区举办的多场宗教活动导致了更多的人受到感染。纽约州此时报告的105例病例中,82例都来自这里。这种情况和韩国的新天地教派中一人导致大规模感染的情况类似。纽约州3月12日,以当地一座犹太教堂为中心,设置方圆约1英里(约1.6公里)的“封锁区”,由国民警卫队协助学校消毒,向接受隔离的居民递送粮食,但并未封锁街道,也不限制人员流动。
此时,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中,州长和市长还显得十分淡定。
在纽约市,当时只有9人被强制隔离,2000多人处于自愿隔离状态,其中包括41名医护工作者。纽约市长告知大家不必惊慌,50岁以下无糖尿病、心脏病、肺病等慢性疾病的人,即使感染了,也不过像得了一场感冒,大部分都能自愈。他只是建议大家取消不必要的旅行,避开拥挤的公共交通,以及错开上下班高峰期或实行远程上班。他还要大家放心,说全市医院在不干扰日常医疗服务的情况下预备了1200张床位,可随时用于治疗和隔离新冠病毒感染者。
但突然间,大量的新冠确诊病例就涌出来了。以纽约市为例,3月10日前,一天有几十例新增病例,3月11日起,一天增加的确诊病例达到几百例,15日起,每天增加的病例数就上千了,到3月下旬,住院人数每天增加上千人,医疗资源已经告急,局面似乎就要失控了。
此时,纽约州州长急了,看到新冠病例这样的上升速度,预见到医疗资源即将用尽,他在3月14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根据疫情发展,我们需要14万张病床,可纽约州目前仅有5万3470张床位,ICU床位仅有3186张。他在《纽约时报》发表致总统特朗普的公开信,呼吁联邦政府出动陆军工程兵团(Army Corps of Engineers)协助,将军事基地、大学宿舍改建成医院,以应对疫情进一步爆发。
3月1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美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3月20日,当纽约州确诊人数首个破万之后,纽约州州长升级了防控措施,签署行政命令“纽约暂停模式”(New York State on Pause),强制要求全州2000万人留在家中,所有非必需商业全部关闭。命令将于当地时间周日(22日)晚上8点生效,但此命令已比加州晚了6天。
接下来的一周,纽约经历了非常艰难的时刻,病例数、入院人数、死亡人数都在快速增长。州长告知大家,“我们的医疗物质2周内就要告竭,未来2周内我们需要3万台呼吸机,我们想尽办法才买到7000台……”。接下来的几天,《纽约时报》等多家媒体报道了纽约皇后区Elmhurst 医院25日至26日一天内13名新冠肺炎病人死亡,院内物质极度缺乏,院内医生要求关注和解决的新闻;医护人员、警员、服务业、以及教师、学生,多名议员感染,不幸离世,殡葬业告急等信息也都见诸各媒体。
此时,3月16日,纽约市政府部门认为,如此高感染的情况下追踪传染源已经无用,宣布停止追踪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的接触史,并认为每个市民都应假设已和病毒有某种程度的接触,必须适度保持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
纽约新冠病例为什么在3月呈“井喷”式的上升?
才在中国经历了新冠疫情从爆发到控制的两个月,回到纽约,面对如此飙升的疫情,观察到州长、市长心急如焚地呼吁支援纽约各种医疗设施,心中不由得生发出种种感慨。这几天的新闻发布会上,给了我一个感觉,纽约州政府现在的很大一部分工作,都是在为个疫情顶峰的到来从三个方面做准备:病床、医护人员、医疗设备。诚然,这些准备是十分必要和迫切的,但是从州长的新闻会发言中很少看到对公共卫生措施执行情况的介绍,以及相关的评论和有关改进意见的内容。
确实,纽约当前面临的困难很多,也很大,特别是纽约市,人口密度大,相当比例的人居住在公寓,出行依靠公共交通的比例也非常高。但这些因素不是疫情迅猛发展的必然因素,位于西海岸的旧金山也同样有这些特点,但疫情的走向就大不相同。3月初,两个城市的病例都在个位数,但到现在,纽约市的病例已达到 103 208例,是旧金山的118倍,而死亡人数达到6898人,更是旧金山地区的498倍。
知道中国发生了疫情后,美国并没有对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实行检疫和隔离。对从中国过来的人的检疫也不严格,例如纽约长岛的纳苏郡(Nassau County),2月份对从中国回来的83人开始隔离,但一直未得到有效控制,目前这个郡已有2.3万多确诊者, 800多人死亡。
完全可以想象,感染者可能来自于中国,也可能来自于其他国家的旅行者,因为他们所在国家疫情已经蔓延。这些旅行者,可能是其他亚洲国家的人,也可能是从中东、欧洲等各国来的人。美国并没有对这些国家的旅行者进行检疫。从各个国家来的感染者,足以在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在纽约形成多轮的社区传播,蓄积了大量病例后,终于在3月中旬,新冠肺炎确诊数、住院数和死亡数呈“井喷”式上升。
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
所有学习公共卫生专业的人都知道“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是预防传染病的关键措施。如果把前期的隔离做好,有效切断传播途径,纽约疫情的峰值就会变缓,就能为争取医疗资源赢得时间,并使得争取资源的压力减轻。
前面已经提到,纽约市卫生局的考虑是:“如此高感染的情况下追踪传染源已经无用”,因而他们不再追踪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的接触史,并要求每个市民都应假设已和病毒有某种程度的接触,因而必须适度保持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这样的做法,是否能有效地切断传播途径,我一直持怀疑态度。
诚然,这个时候,防控疫情的工作千头万绪,纽约市政府的压力极大。但是如果放弃这项基本工作,则会导致感染的人数会更多,短时期内进入重症的人数就更多,很难很快压平曲线。
隔离传染源,切断传途径看似简单,与其他措施相比花费不高,但执行起来十分复杂,需要精心组织和动员。但无论怎么说,在纽约目前情况下,必须有更多的公共卫生措施配合执行,才能使纽约目前快速飙升的新冠病例的增长数、入院数、死亡数降下来。
今天说得太多了,以后我会重点关注这些公共卫生措施,在纽约抗疫中的效果以及具体做法,比对不同社会对这些公共卫生原则的理解和具体做法,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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